【无赖派】大海的颜色不是湛蓝〈上〉
※某个无异能的平平淡淡时空
00.
然后，我才终于知道大海的颜色并不是湛蓝。
01.
我叫织田作之助，在乡下经营着一家小型杂货店。早上五点开张，晚上八点歇业，小村庄裡的柴米油盐，孩子们喜欢的便宜零食，这是我一成不变的日常。
「热死啦，织田作，能给我一隻冰棍吗—」
太宰是杂货店的常客之一，他总在中学生不该出没的时间点穿着制服坐在店门口长椅上，赊帐要支冰棍或点小糖果，最喜欢的冰棍是咔哩咔哩君，讨厌黏牙的糖果。他带来的话题不外乎是学校的趣闻或他又发现了什麽新自杀法，太宰的制服不属于乡下，令人窒息的西服外套是大都市裡的某所中学，车程约莫20分钟，他说他之所以会老是往这跑是因为某次入水飘到了这个地方。
「织田作你们家的咔哩咔哩君比我们那边便宜5元，是乡下物价吗？」
「或许吧。」
我一向是用批货价卖。
「就是这样织田作先生的业绩才老是赤字的，更别说还有这傢伙赊帐不还的钱。」
安吾是常客之二，他同样是城市人，有次来这裡出差顺道买了瓶冷饮，久而久之不知怎麽的就成了常客，他带来的话题大多是公司的业务，我所要负责的只是听着他们的抱怨或閒聊，这在无趣的乡间也是特别的一种消遣。
「什麽话呢安吾，我可是每次都有好好还钱的喔？」
「你说的每次频率是多久来着？」
「大概半个月吧，每次我要结帐的时候都会发现钱意外地少喔，织田作这边的物价果然很便宜吧。」
那是因为太宰总是会帮我扫扫地，或把货物上架的缘故，虽然都是些自己也能做到的小事，但我还是把那换算成工资在他的帐款裡头扣掉，毕竟他的到来对我而言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。
安吾叹了口气，他对我的举动了然于心。
「织田作先生，您会把太宰宠成没用的社会垃圾喔。」
「失礼呢安吾，作为一个三好青年，我可是有对织田作以身相许的打算了，这点钱就当作是婚后共同财产吧！」
「你问过织田作先生了吗。」
「结婚是没有问题，我是独子，可能得你嫁过来？」
「没问题没问题，我家孩子多过头了不差我一个。」
「没问题才怪……槽点太多我不知道该从哪裡吐起了……」
看着安吾按住了太阳穴的无奈表情，太宰笑出声。
「开玩笑的，我可是还想娶个愿意陪我殉情的小美人呢。」
我端上切好片的西瓜，太宰和安吾同声说了声谢，再晚一点就到了小学的放学时间，到时候杂货店又会再更热闹一些。
我在他俩身旁坐下，太宰提议来比赛吐西瓜仔，被安吾以太幼稚为理由拒绝，冰冰凉凉的西瓜汁顺着手指流下，滴落在地上，蒸发在夏日太盛的暑气。
和我一成不变的日常。
02.
有次太宰来时正好是放学时间，小孩子来买糖果时叽叽喳喳地讨论学校作业，学校作文，题目是最老套的「我的梦想」。
「我的梦想是到大城市裡读中学！」
一个男孩子看着太宰的制服，定下得很唐突。太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，摇摇头。
「你要深思熟虑。」
太宰说，都市裡的学校作业是这边的两倍多，两倍难，外扫区也是两倍大，还有擅长校园霸凌的坏孩子。
「最重要的是——我读的是男校。」
之后的作文发表，那个孩子的梦想变成了『我绝对要考上本地的中学』。
飞行员、歌手、演员，孩子们的梦想总是最朴实的单纯，一年级的女孩子垫着脚尖过来凑热闹，说她的梦想是给我做老婆。
「这样我大概会先被你妈妈打断腿。」
小女孩很认真说她会说服妈妈，太宰一边笑一边伸出手。
「对不起，织田作先被我预订了，妳要排在后头。」
「但是太宰哥哥是男生！」
「谁说男孩子不能和男孩子结婚啦？」
「但是、但是……」
小女孩真的紧张了起来，交互看着我和太宰，快哭出来的表情。太宰抓着我袖子，笑得快断气，我蹲下身摸摸女孩子的头。
「等妳长大，我还没找到媳妇第一个考虑妳，好不好？」
「那太宰哥哥呢？」
「他还要找小姐姐结伴入水，对我没兴趣。」
小女孩终于笑了，她把手上的糖果分我一颗，说约好了。
「约好。」
我挥手和她说再见，太宰拍着柜檯笑到差点摔下椅子。
「不行www织田作你这什麽人气www哈哈哈哈哈哈我闻到了浓烈的犯罪臭wwww」
「你倒是别把事情搞得更複杂啊。」
「太可爱了我忍不住，啊，安吾，午安。」
太宰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时安吾正好推门进来，一看太宰就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。
「你又给织田作先生添了什麽麻烦。」
「哪能有什麽麻烦，帮他找了个小媳妇而已。」
「七岁。」
我补充。
「你能不能有点正常的兴趣……」
安吾摇了摇头，接过我倒给他的冰麦茶。
「谢谢。」
「不会。」
安吾放下公事包，靠在柜檯前。
「所以你们刚刚在聊什麽？」
「梦想。」
太宰倚在柜檯边，好看的眼角勾起来。
「那我们也来说说自己的梦想吧，我国小在作文纸上写的是自杀成功，然后被老师叫去辅导了。」
风铃叮铃铃响起来，太宰说得轻描澹写。
「这个如果没被叫去辅导，我也觉得那老师很有问题。」
「但就是叫去辅导也没说什麽，问了家庭环境学校状态，我都答得很好就被认定是恶作剧了，老师说我的作文写得还不错，让我上台发表，同学全都笑了。」
「这样很过分吧？」
「哈哈，没事没事，没有人会想正视那种事，所以我写得很淡，不如说那从最开始就是为了成为笑料存在。」
太宰伸手戳了戳放在柜檯上旋转的小风车。
「会这麽认真地说很过分的也只有织田作了吧。」
笑了。
「织田作真温柔呢。」
我并不认为这样的疑问算是一种温柔，太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，他说自己的事时总是笑着，就算我开口追问他也只会把话题转开。
「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麽？」
安吾打破了僵局，我常常在想，要是只有我们两个，话题铁定会进行不下去。
「嗯……交到能一起去毕业旅行的朋友？」
太宰伸了个懒腰。
「你没有吗？」
「没有吗，也不能这麽说，只是不那麽真吧，没有能够託付真心的存在。」
风停了，风车停下来撞上太宰的手指。
「那，下一位。」
他把话语权交到安吾手上。
「梦想吗。」
安吾思考了起来，冷凝水从冰麦茶的杯壁滑落下来，沾湿了他的指尖。
「我小时候在作文纸上写的是想让世界变得更好一些，现在的话只是想要周休二日吧。」
「失去梦想的上班族呢，那我们聊聊你小时候的梦想？」
「没什麽特别的，只是孩子最单纯无知的希望罢了，那时候我在看和战争有关的书，我写了希望这世界停止斗争，每个人都能幸福快乐之类的理想。」
「为什麽放弃了？」
「织田作先生，别丢出这种理所当然到令人答不出的问题啊。」
安吾苦笑了下。
「如果我是实现得了这种梦想的人，就不会在这种鬼公司一日待过一日了。」
他喝了口麦茶，手指移动凝出一道水痕。
「世界不总是美好的，有人微笑的同时就有人在哭泣，没有谁不是牺牲他者才立足于此。」
最后一口冰麦茶顺着喉咙滑下，窗外景物缩小在玻璃杯裡。
「我现在的梦想是换间好点的公司，下一位吧。」
「梦想啊。」
我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，我没有在国小作文纸上写过梦想课题，第一次有人问我时……
「我之前的梦想是每週能吃三天咖哩。」
「噗，真有织田作风格的梦想。」
太宰笑了出声。
「至于现在的话……」
说到梦想也算不上，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罢了。
「我想去看海。」
我说出口的瞬间安吾和太宰都愣了，是太渺小了吗？我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个村子，对于海的了解并不多，但我也再清楚不过，那是个太过简单的梦想。
「为什麽？」
先问出口的是安吾。
「我看过一本提到海的书，所以很想亲眼见识看看。」
主角说的湛蓝色海水、鸥鸟，和印出脚印的白沙。
「织田作没看过海吗？」
「我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。」
他们并没有追问我不去达成的理由，仔细想想我们三个人的愿望都不是那麽困难，放弃了的，没放弃的，有些事只要跨出一步就能达成，却没有人向前进。
安逸太令人堕落。
我们却都不愿意跨出这个圈子。
—TBC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