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餐

總之我喜歡很色的阿織。

【太织】『极光』『天使』『幻觉』

 「新的手法嗎。」

  太宰還沒撕下第一片稿紙就注意到了,他總是能注意到我想表達的東西。

  「上次的事,織田作回去想了吧,我明明說不用回答也沒關係的。」

  「我覺得即使是痛苦的回答,也比當做沒事還要來得好。」

  太宰笑了出聲。

  「真是有織田作風格的回答,不需要溫柔的謊言……嗎。」

  他撕下了稿紙。

  「我開動了——

  烏龍茶底渣的最後一泡,相比下味道淡上很多,卻還保留著些微的茶香。織田作的調理總是不那麼重,不管是味覺還是色素都一樣,那種淡雅的清香。

  醫生和患者所注定的離別,誘導性敘述。但就連痛苦都是那麼淡的感情,溫熱的茶液,和浮在杯裡的茶葉渣,沒有糖的雜質在裡頭,微苦,回甘。

  是是而非的文字遊戲,拔掉維生器的人,看得到海的地方,要我說的話我覺得是醫生的溫柔。」

  「不該是自私嗎?」

  我有點不太確定這樣做是否正確。

  「那是病人的選擇,有時候要求別人活下去才是自私呢。」

  「你怎麼知道他是想死的?」

  「因為如果是我就會想。」

  太宰側過頭來看我。

  「每個人都會在文章裡看見不同的解讀,尤其是象徵的曖昧性,不過織田作寫得還沒有那麼寄寓性。」

  所以只是淡茶。

  「你喜歡喝茶嗎?」

  「特別喜歡,尤其是在這種天裡。但如果能再配個茶點就更好不過了。」

  我把社辦的窗戶關上,給他沖了一杯熱茶暖手。

  「那我會加油。」


  
  他说他看见了天使,我没和他说那只是病灶,他从来都是无神论者。
  
  我的病人只剩下没几天好活,却开朗得不像个病危患者,不如说他越接近死亡时间,朝着我笑的次数就越发地多了起来。他在四十多度的高烧后和我说他看见了天使。
  「你为什麽会认为那是天使?」
  「因为我碰得到他的羽毛。」
  他细细地和我讲那个人是怎样怎样地散发着神圣的光芒,又是怎样温柔地对他耳语,他说他这下要相信玄学啦,只是他还不信神。
  我没有和他说那是高烧使大脑溷乱所产生过于真实的幻觉,这裡没有天使,也没有圣光,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  但有点信仰总是好的,如果他看见了天使,搞不好会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宗教,那说不定那可以进入那个宗教的天堂。
  我帮他换了点滴,他说医生。
  「你是不是不相信我。」
  我挂吊瓶的手顿了一秒,照理我该跟他说没有,我相信你。但我只是把吊瓶挂好,说了对。
  「医生,你相信这世上有天使吗?」
  「你相信吗?」
  我反问他。
  「我不相信。」
  他玩起了压住注射针的透气胶带,用指甲把黏在皮肤上黑黑的胶块抠下来。
  「但是我看见了。」
  他说。
  
  我的病人剩下没几天好活,他现在昏睡的时间比醒着还多,有次我在替他纪录脑波图时他睁开眼,用很微弱的声音说好漂亮。
  「什麽东西?」
  「极光,医生你看过极光吗?」
  「我在去阿拉斯加实习时看过一次。」
  「好漂亮呐。」
  他伸手像是要触碰一样往虚空中抓了下,只是这样的动作就几乎耗费了他一整天的力气。
  「医生。」
  他的声音像在狂风裡的小草,或是淹没在浪涛裡的一声呼救,微弱得几乎要听不见。
  「我什麽时后会死?」
  「就快了。」
  我帮他把棉被的角拉直,他用小指勾了勾我的指尖,朝我笑了一下。
  「谢谢。」
  我最不希望因为我的无能为力听见这句话。
  
  我的病人死了,他自己拔掉了维生器,还很聪明地让警报器没有响,我花了点钱帮他办了葬礼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孤零零的一个瓷罐子,我将他葬在看得见海的地方,那是他对我讲过的。
  我带花束去给他扫墓,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,和任何千千万万死去的病人并无差异,唯一不同的是我和他说给我太多故事了。
  我想起来极光的事在他住院后没多久我就对他讲过了,而天使是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形容。
  他直到最后都没有看见幻觉——他的病并没有那样的併发症。但也许我们一起去看了阿拉斯加的极光。
  他拔掉维生器时我也在场,他用失去力气的手指勾着我的手,说医生。
  「遇见你真好。」
  「嗯,我也是。」
  那是对每个临终患者的谎言,我发现他接受得太快了,死亡对他来说只有接受一个步骤,不必愤怒不必质疑不必讨价还价,也没有绝望。
  好像他期待好久了。
  
  我的病人葬在看得到海的墓园,这是我的愿望,不是他的;我的病人希望活下去,这也是我的愿望,不是他的;我的病人死了,只有这点陈述是属于他的,我的病人到最后都是病人,没能成为别的什麽。
  我给他上了香,带来一束花,朝他说。
  「真的很漂亮啊。」
    。
  
—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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